(按:以下是国际马克思主义趋势组织IMT的美国支部《社会主义革命报》在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选前一天所发表的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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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来自威斯康星州北部森林的劳工阶级祖母和前特朗普选民,在接受《纽约时报》的 The Daily Podcast时表示:“我担心我们的经济,我担心...... 如果特朗普连任了,或是拜登上了,该怎麽办?我的意思是,这两个选择都吓死我了,因为它们都不是我愿意接受的。”
在四年前的2016年大选前夕,我们美国《社会主义革命报》就观察到:“如果英国脱欧能够发生,唐纳德·特朗普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如此大爆冷门,震惊全世界数十亿人的结果,也如时发生了。在事後,我们解释了他出奇胜利的根本原因。最重要的是,我们强调,唯一能打败特朗普和他所代表的体制的唯一途径,就是在阶级独立的基础上与资本主义进行斗争。
继2008年经济崩溃之後,2016年的大选标志着美国政治格局演变的一个转捩点。它不仅迎来了人们记忆中最分化丶最动荡的时期,也标志着美国统治阶级的政权危机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和英国脱欧一样,特朗普的胜利也是“不该发生的”。所有主流政治策略家都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而特朗普也显然不是华尔街想要的候选人。但对於数百万疲惫而愤怒的选民来说,他们刚刚经历了民主党八年统治下的停滞不前,而希拉里·柯林顿又再次领军“维持现状”政府的前景,也未能激发人民的热情。这些被柯林顿私下称为“人渣”的选民们,决定以选票向华盛顿和自由派竖起了巨大的中指。
2016年大选的特点是自由主义和两党制未能反映出社会不满的真实情绪所造成的危机。最重要的是,它标志着社会主义戏剧性地进入了主流对话和数以千万计的美国工人和青年的想像内。
四年过後的今天,尽管阶级的愤怒积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劳工阶级仍然没有一个属於自己的政党。伯尼·桑德斯今年再次向民主党建制派屈服,既讽刺又悲哀地重演了2016年的戏码。当他退选时,统治阶级集体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社会主义的幽灵继续在选举中挥之不去。近半数的美国人,包括70%的年轻人,表示会投票给社会主义的候选人。自苏联瓦解以来,关於社会主义兴起的话题和美国总统候选人之间互相“抹红”的次数今年比任何时候都多。因此,特朗普面对的又是一位服膺於华尔街的民主党候选人。当然,今年我们也绝不排除他能再次战胜对手,成功连任的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自上届大选以来,美国社会内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们生活在一个经历过重大变化的世界。资本主义的系统性危机是全方位的,正在不断削弱人们对其所有机构的信心。人们正经历着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看着政府在防疫工作上失职到犯罪的程度,也目睹了美国历史上最大丶最广泛的抗议运动。这一切在百万人的意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不要忘记,桑德斯曾得到了数百万人的热情支持,似乎准备赢得民主党的党内初选——直到该党凝聚在拜登周围。今年3月初,桑德斯选战的声势比经济危机丶特朗普政府丶甚至是日益严重的疫情更让统治阶级心生畏惧。如果桑德斯从一开始就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选,或者在再次被党内人士背刺後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选,那如今选战的格局就会有根本性的不同。 试想,一场大胆的丶充满活力的丶争取全民就业丶医疗和教育的劳工阶级选战会是什麽样子。它可以是一场动员数百万人支援重建我们的基础设施和应对气候危机的全面计划,同时捍卫工人的工资和工作的群众运动,也可以是一场把社会主义和反种族主义和警察暴力的斗争放在最前沿的运动。
危机层出不穷
虽然特朗普不惜代价推动经济的重新开放,但所谓的经济回升首先反映在股市上,而不是就业市场上。 可以肯定的是,第三季度的全国生产总值(GDP)成长率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但这只是因为上半年的GDP成长率急剧下降。
实际上,美国经济规模仍较一年前小了3.5%,数百万人仍然失业,数百万人陷入绝望的贫困,估计有990万户家庭拖欠抵押贷款或房租,并有可能遭到逐客。
据估计,美国国债将自二战以来首次超过美国GDP。这意味着每个美国工人就算在不吃丶不喝丶零消费的情况下生产一整年,也不足以支付国家所欠的一切债务,更遑论信用卡债务丶抵押贷款丶学生和汽车贷款等数万亿的欠款了。
疫情在大选前几天飙升到新的高度,至今美国有5万人住院,近900万感染者,23万人死亡。
最重要的是,白宫和一个超极端化的社会将如何面对大选结果,或者说这些结果是否能够按时公诸於世,都存在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全世界所目睹的这个情况,就是一塌糊涂的美国资产阶级民主。
政治云霄飞车
2016年,在经历了两届奥巴马政府後,被社会各界挞伐的唐纳德·特朗普与希拉里·柯林顿争夺总统宝座。我们都知道後来的结果:特朗普这名真人实镜秀明星以微弱的优势获胜。四年後的这场大选,实际上是针对现任总统的一场公投。
特朗普承诺废除并以“更好的东西”取代奥巴马健保;在基础设施上花费数万亿;重振制造业和煤矿也。当然,他还会迫使中国“公平地竞争”,让墨西哥支付边境墙的费用。他还承诺让“美国再次第一”——但他只成功地让美国成为新冠病毒感染率和死亡人数第一的国家。美国历史上最长的经济繁荣在他的治下轰然倒塌,而他对当今疫情的处理则把美国变成了奥威尔式的荒诞国度。
然而,他却继续以特立独行的姿态面世,巧妙地利用了人们普遍的反建制情绪。虽然他目前实际上是“建制沼泽之王”,但他有理由认为,他才是今次这场选战中真正的“局外人”。毕竟,他是美国的救世主,是让国家“再次伟大”的人——也是唯一能维持当下美国国情的人。
尽管许多投票给他的人终於因为他对疫情和经济的处理而抛弃了他,但他在国内许多地方仍有坚实的支持基础。许多人相信他的话,认为中国是病毒的罪魁祸首,科学家们毁了经济,并恐惧如果拜登当选,成群结队的狂热社会主义者将实行斯大林主义暴政。无论输赢,在极右翼媒体的怂恿下,对自由派建制派根深蒂固的愤怒不会很快消失,而特朗普将继续操弄这种愤怒。
特朗普至今拒绝承诺如果败选他将愿意和平移交权力。这迫使五角大厦对此作出回应,明确表示军方不会以任何方式干预丶决定选举结果。国土安全部和其他机构已经做好了应对内乱的特别准备。各大城市的企业都用木板封住窗户,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社会起义风暴,白宫周围也要竖起一道“防爬墙”。全美陷入了一种极度异常的状态。
社会极端化
美国社会正在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两极化。另一方面1950丶60年代和70年代初的美国社会运动是在生活水准普遍提高的背景下发生的。现在,大多数人的生活品质已经陷入了几十年的停滞不前,而亿万富翁们却赚进了天文数字的暴利。
许多评论家谈到“两个美国”的存在。我们被告知,一种“农村与城市”的分歧已经不可调和地分裂了这个国家。可以肯定的是,美国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各地区差异巨大,各种“美国”文化和亚文化相互重叠,而且往往相互对立。但从根本上说,目前正在发生的是一个长期的丶扭曲的阶级极端化和分化的过程。在左翼势力的软弱,缺乏群众性的劳工阶级政党,以及劳工领袖臣服於大企业的前提下,这种阶级激化的进程以扭曲和矛盾的方式表现出来,并通过现有的主要政党折射出来。
讽刺的是,这个国家的建立者曾一度试图完全避免党派和政党体制。但是,政党代表着社会中的阶级或阶层,归根结底,代表着这些阶级和阶层的经济和社会利益。只要阶级存在,党派政治和政党就不能以法令的形式禁止,它必然会找到表达自身的管道。
在先进的工业化国家中,美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一个具有相当规模和存在时间的群众性劳工阶级政党。 建立这样一个政党是我们阶级在下一个历史时期的主要政治任务。 这是一个高大的挑战,但在一定的条件下,这样的党可以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形成。
在目前偌大的政治真空下,倡导阶级独立的政治观点将有同样巨大的潜力。所谓的政治“中间主义”已经被资本主义危机掏空,这也解释了为什麽人们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兴趣不断上升,和极右派也同时也更显着和喧噪地崛起。美国《科学》杂志发现,美国人现在对对手政党的憎恨超过了对“自己”政党的爱戴,这很能说明目前态势。
然而,这种两极分化不仅仅表现在意识形态上和民意调查中。越来越多的人正以美国人的传统方式,将自己武装起来,从而踏上寻找出路的旅程。
为了打击“目无法纪”的政府的“暴政”而囤积武器的极右翼民兵,几十年来一直侵扰着这个国家。在选举前,枪枝销售的高峰也很常见,因为枪枝弹药产业游说团体大喊民主党要来夺走人们的枪枝,从而引发恐慌性购买。但我们现在看到的转变,反映了更深刻的现象。
自今年疫情爆发以来,新手购枪量大幅上升。事实上,自1990年代末以来枪枝销售量最高的10周内,其中8周发生在今年3月以後。由於各种原因,越来越多的普通美国人——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都不相信国家会保护他们的安全,认为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武装起来。
这种焦虑和不安全的情绪,是永无止境的资本主义危机带来的普遍不稳定造成的。那些倾向於右派的人相信媒体对波特兰和西雅图等地“黑人的命也是命”抗争事件的耸人听闻的报导,担心左翼暴徒会蜂拥而至,洗劫他们的家园,并带走他们的孩子。许多倾向於左翼的人担心,如果特朗普彻底败选,选举结果出现争议,“骄傲男孩”和“布加洛男孩”等极右组织将会制造混乱和暴力。而如果特朗普获胜,他们担心整个国家机器会被利用来对付他们。
像“来真的大联盟”(Not Fucking Around Coalition)这样实际上是黑人武装民兵组织的兴起意义重大。我们不要忘记,在美国内战後重建时代或是1921年土尔沙事件(The Tulsa race massacre)中,黑人们用枪枝自卫,对抗白人至上主义者的袭击。今年夏天乔治·佛洛德抗议活动期间,明尼阿波利斯等城市的武装社区巡逻队的兴起,同样是劳工阶级有组织自卫需求的一种萌芽表现。
而即使在今年这些的选举前後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暴力事件,未来阶级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也会有更大的风险。绝大多数美国人曾经相信,另一场内战“不可能发生在美国本土这里”。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迫在眉睫的,这不是一个是否会发生的问题,而是什麽时候开始爆发的问题。
这正是在这个国家已经经历过的两次革命内战之前,有始有终地积累起来的紧张局势。
一场骗局和闹剧
特朗普不停地敲打着选举舞弊的口号。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指控的这种舞弊行为很普遍,但选票违规行为确实存在。据称有人发现成堆的选票被倾倒或烧毁。加州出现了非官方的选票收集箱。而在巨大德州,州长规定每个郡仅能设立一个正式的投票所——尽管有些郡人口是4万人,但也有些郡人口高达200万人。
总统如此先发制人地拒绝接受败选的可能,大概是为失利建立掩护,这对他的自我和形象将是毁灭性的。 在幕後,包括特朗普的幕僚长在内的150人团队已经为可能向拜登政府过渡而工作了数月。虽然总统有不当而巨大的影响力,但美国资本主义共和国的命运并不完全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透过将选举结果描绘成欺诈性的,特朗普实际上可能在正式权力之外比在权力之中处於更强的地位。他将会比担任总统时更少受到礼节和维护体制需要的拘束。如果拜登胜选,他将继承面临多重危机,而且他处理这些危机的手段也会非常有限,更何况他也必须面对凶猛的极右翼反对派。 如果特朗普能搅浑权力交接过程,把自己描绘成自由派暴政的受害者,他的基层支持者就会被更加激化,甚至有可能在2024年再次参选。
但我们可以同意总统的观点:这此选举不过是场欺诈和闹剧。尽管有人说特朗普进行了一场违背美国宪法的“政变” ,但我们必须清楚理解,这份名为《宪法》的文件一直是确保少数人对多数人统治的工具。
在宪法首次通过後的几十年里,只有白人丶拥有财产的男性才能投票。奴隶丶妇女丶美洲原住民和穷人没有任何发言权。最终,经过多次激烈的阶级斗争,选举权被扩大。美国妇女直到1920年才获得投票权,而这是在1917年俄国革命实施同样政策的三年之後。但是,无数的其他措施已经和正在被用来限制政治参与或提前设计选举结果——从“识字要求”到人头税和扭曲的选区划分。
恐吓选民和选举暴力与宪法一样古老,也与苹果派一样“美式”。体制上的剥夺公民权也是一样。目前有36个州要求选民在投票时出示身份证。有7个州颁布了严格的带照片的身份证法律,任何人都该照办。同时,有超过2100万美国公民没有政府颁发的带照片身份证明。这些身份证可能很昂贵,但即便是免费的,申请人也必须自行支付申请文件过程中的相关文书和旅行费用。
此外,美国境内更有数以百万计的有证和无证移民,他们在美国生活丶工作和纳税,必须遵守美国法律。但对他们的遭遇或他们在生活的地方没有发言权。此外,还有340万波多黎各人,尽管他们属於“美国领土”——实际上殖民地,最终由美国国会和总统统治——但他们却没有投票权。美属维尔京群岛丶关岛等地的公民也是如此。
也别忘了,美国境内520万名被定罪的重刑犯,即使服完刑後也不能投票。由於美国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种族主义,这层人口中的穷人丶黑人和拉丁裔比例过高。超过6.2%的成年黑人人口被剥夺了投票权,而非黑人人口只有1.7%。在佛罗里达这个所谓的摇摆州,尽管於2018年的一项公投承诺恢复更生人的投票权,但近90万已服完刑期的佛罗里达人仍然无法投票。
此外,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律师大军目前正向法院提出动议,要求以这样或那样的虚假理由宣布数万张选票无效。在经常被区区几百张选票决定结果的美国选举体制内,这种差额可以产生真正的差别。
在这一切至上还有美国的“选举人团”制度。“世界上最伟大的民主国家”的宪法实际上并没有赋予公民直选最高元首的权利。在选举日选出的是所谓的“选举人”。 这个机构的选票是根据每个州有多少参议员和众议员来分配的。但是,由於每个州都会自动获得两名参议员和至少一名众议员,这就使平衡向规模较小丶农村丶保守的州倾斜。尽管这些差别看起来很小,但这些差别又可以是决定性的。
举例来说,北达科他州和加州都有两名参议员和相应的选举人票——尽管加州的人口是北达科他州的50倍。除缅因州和内布拉斯加州外,其他各州的选举人票是赢者通吃的。2016年,特朗普仅以10万票的优势赢得了面积庞大的佛罗里达州,并拿下了全部29张选举人票。2000年,小布什仅以525张普选票的领先优势赢得了佛罗里达州的所有选举人票和总统宝座。而虽然当年特朗普获得的普选票比希拉里·柯林顿少了300万张,但在中西部偏上的三个州中,仅有7.7万张选票就把选举人票和白宫的钥匙交给了特朗普。
因此,所谓的战场州或摇摆州在选国选举活动中占有更大的优势——因为最重要的是赢得所需的270张选举人票。许多州的选票都可以保证投给某一个党派,因此,生活在非战场州的美国80%的人口往往被两党简单地视为理所当然。2016年希拉里·柯林顿就是败在这里,因为她自信到连威斯康星州都没去过一次,认为她已这些选票。所以,不管你在纽约投特朗普,还是在密西西比投拜登,你的选票对大选结果的影响实际上是零。难怪大多数美国人都支持直接废除这种过时的体制。
近来一些州政府已经签署了“全国普选票州际协定”(National Popular Vote Interstate Compact,NPVIC)以解决这些弊端。这是美国一些州和华盛顿特区之间的协议,规定无论哪位总统候选人赢得全国总普选票,都要将其所有选举人票授予他。但选举人票的数量仍会倾向规模较小丶较为农村和保守的州。
宪法的草拟者们以他们的“智慧”决定选举人团的总票数为双数,从而为选举人团选举中出现平局提供了可能性。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众议院将根据每个州代表团的一票来选举总统。这就更加嘲讽了“民主”的概念,因为加州的53个众议员代表团将集体获得一票,而南达科他州的一个众议员也将获得一票。按照目前2020年的情况来看,这将有利於特朗普。
最高法院也很可能被要求对选举进行权衡,并有可能改变平衡,就像2000年戈尔和布什之间的烂摊子一样。多年来,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持续试图扮演一个平衡的角色,暗中利用法院的权力施加他个人的政治影响。现在,这种伎俩将更难上演,因为法院已经坐满了被终身任命的保守派“释宪人”。值得注意的是,罗伯茨丶卡瓦诺(Brett Kavanaugh)和新就任的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三位大法官都参与了2000年大选中布什的竞选活动。
大法官之间存在着所谓的自由派和保守派的事实本身就暴露了这个非民选机构深深的政治性。虽然他们会让我们相信,这个国家的最高法院是凌驾於国家和阶级社会之上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就像举世闻名的英国王室一样,最高法院是资产阶级统治的重要堡垒。它曾经是一个可靠的稳定因素,但随着人们对所谓的法律公正性失去更多的信心,它也正在转变为一个最严重的不稳定因素。
有些人把这一切称为“不具代表性的民主”。但它恰恰是资产阶级民主——一种旨在维护极少数有产阶级的利益而不是基本上没有财产的少数人利益的体制。
谁会出来投票?
在这次选举中,各方已对投票率做出诸多揣测。在投票日前,已经有近1亿张选票已经被送出,约占整个2016年选举总票数的三分之二。有人估计,选民投票率将高达合格选民之中的65%-70%。与最近几次总统选举中平均约55%的投票率相比,这似乎表明了真正的选民参与。但即使是这些预测也意味着,尽管经历了四年的混乱和民主党鼓吹“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压力,仍有30至35%的数千万合格选民没有足够的动力出去投票。
提前投票的部分原因是由於疫情造成的环境,以及担心邮政部门的问题会使没有提前投票的选票无效。人们还担心投票所周围将在选举日见发生暴力和恐吓。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数百万人的投票动机是出於对敌对党的仇恨,而不是对他们所投票的候选人的真正热情。只有22%的选民认为,2020年的选举“一定”会是自由公正的,而无论哪个党派,近四分之三的选民担心无论结果如何,暴力抗议都会发生。年轻人尤其持怀疑态度。
投票率的明显提高,尤其是年轻选民之间,似乎有利於拜登和民主党。在过去几年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後,民主党在最後几天把仍然受欢迎的奥巴马推出来为拜登站台。许多保守派人士,包括从来没有支持过民主党人的报纸和专家,都站出来支援拜登——不是因为他们“向左转”,而是因为拜登相当偏右。一个桀骜不驯丶不可预知的自大狂在白宫多待四年的前景对他们来说宛如恶梦。在这种时候,他们更希望有人能认真维护他们的利益,同时对最紧迫的社会问题夸夸其谈。
“跟着钱走”
在第二次总统辩论中,特朗普指责拜登是华尔街的候选人,而特朗普并没有错。 耶鲁大学管理学院在9月底对美国企业董事长们进行的调查发现,其中77%的人计划投票给拜登,超过60%的人预测他将获胜。不稳定对企业不利,而特朗普就是不稳定的化身。
虽然美国企业在特朗普手下获利颇丰,但拜登被视为一双更安全的手。他的联合筹款委员会在第三季度受益於美国企业的大笔捐款浪潮,仅9月份就筹集了3.83亿美元。无党派的“回应政治中心”(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整理出的的数据显示,金融企业在很大程度上倾向支持拜登,花费了超过5000万美元赞助他的选战,而特朗普只收到1000万美元。像所有优秀的资本家一样,他们将这些捐款视为一种投资,他们希望在短期或长期内获得回报,无论直接或间接。
根据据称比2016年更精细的民调抽样和方法,拜登在全国和关键摇摆州领先特朗普的幅度高於希拉里·柯林顿当年领先特朗普的规模。值得一提的是,股市给了拜登一丝优势。隶属於特拉法加集团(Trafalgar Group)的非正统民调专家罗伯特·卡哈利(Robert Cahaly)曾在2016年一反常态地预测特朗普获胜。今年他预测特朗普将再次跌破眼镜。因此,虽然从统计学上看,特朗普获胜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无可能。
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多人由衷地感觉到,现在的危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重,他们的亲人和家庭确实处於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希望,只要高层改变语气,紧张和两极分化就会消退。由於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会无奈地把选票投给拜登。但无论谁最後胜出,他们都会再次感到痛苦失望。不确定丶不稳定和两极分化只会恶化,剥削和压迫的基本关系将继续存在——直到整个体制被劳工阶级的自觉行动所推翻为止。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特定地区的小幅度选票差距可以对最终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白人郊区妇女在2016年大量投票给特朗普,但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开始出走。被许多人认为是民主党中坚力量的黑人女性,被动员起来投票的人数创下新高(当然党内高层也竭尽全力地鞭策她们照办)。 但这一切都取决於选票投在哪里——以及是否被承认有效。选战很可能会落到少数几个州,包括宾州丶威斯康星州丶亚利桑那州和佛罗里达州。自1928年以来,只有两位赢得佛罗里达州的候选人没有赢得总统大座。
除非拜登大获全胜,否则我们不太可能在选举之夜内知道全部结果。可能需要数天或数周的时间才能开出所有选票。特朗普很可能在选举日当晚宣布胜利,但一旦所有邮寄选票被清点完毕,他就会大喊自己被“抢”了。 或者他可能乾脆拒绝认输,即使面对拜登的明显胜利。作为职业赌徒的特朗普,将可能在一场疯狂的争夺中脱颖而出,让他的对手措手不及,以至於被淘汰出局。如有必要,特朗普将尽可能长时间地将选举结果拖入法院的泥潭,释放出一场混沌的宪法和法律危机,对整个体制造成不堪设想的後果。
如果拜登败选,他也不可能在用尽所有可能的法律和程序策略之前让步。 而如果选举结果被上呈至最高法院或众议院,人民对这一程序的信心将被进一步削弱。无论结果如何,进一步的混乱丶不稳定和混乱都是必然的。
在无数变数之间,我们应该预期意外的发生。特朗普再次获胜对劳工阶级意味着什麽?在拜登和“全国团结”政府的领导下,阶级斗争的前景如何? 如果民主党“三连霸”国会两院和总统府,又会带来什麽结果?这一切对有组织的劳工来说意味着什麽?对於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社(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DSA)和整个的左翼来说,又意味着什麽?国会选举结果又将如何?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探讨这些以及更多的问题。 无论开票需要几个小时丶几天丶几周还是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解决,这些过程在明天之後会更加具体化。
已经很清楚的一点是:劳工阶级在这场选举中没有代表自己利益的候选人。没有候选人代表遇害的佛洛依德和泰勒(Breonna Taylor)。没有候选人代表无数性侵幸存者。没有候选人代表将继承气候灾难的年轻人。在这两名亲资本主义的候选人中,有一个会赢,而整个劳工阶级会输。左派中的大片人已经屈服於“两害相权取其轻”和所谓“法西斯主义迫在眉睫”说词的压力。他们根本不知道,虽然美国政治确实已经进一步向右偏移——但整个劳工阶级,尤其是年轻人并没有右倾。在千百万工人和年轻人所需要和期望的选择,与投票所提供的选项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脱节。改变迟早会发生的。
我们早已解释过:美国劳工阶级需要的是一个属於自己的群众政党,把持着超越资本主义局限的革命社会主义纲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愿意再多说一百万次。我们必须在群众运动中明确地丶耐心地丶执着地提出这份理念,围绕这一支点,许多看似隔绝的抗争才能得到整合。
无论鹿死谁手,2020年11月3日将标志着资本主义危机丶阶级斗争和阶级意识矛盾发展的新转折。如果特朗普获胜,难以置信的愤怒和绝望将结结实实地影响数百万人的肺腑——而他的爪牙和爪牙们则会幸灾乐祸,欢欣鼓舞。但即使最初爆发的抗议活动後来耗尽了动力——任何运动都不可能仅靠愤怒无限期地生存下去的——我们也可以期待过去几个月的鼓舞人心的运动在未来四年中以更高的水平回归。无法在经济崩溃和疫情泛滥期间打败一个十恶不赦的跳梁小丑的民主党,将让数百万人将清楚地看到与之彻底和立即决裂必要性。
如果拜登胜选,人民将经历“民主党学校2.0”。从特朗普那里继承了烂摊子後,拜登将得到些许的蜜月期——虽然不是永远的。他的任务将是重建整个系统机构的稳定性和可信度,同时为下一代民主党资本主义的捍卫者做好准备。但我们必须谨记:对这些民主党的高层来说,就连桑德斯提出的些许软弱改革提议也是“过激”的。他们对党内未来的设想是前“头号条子”贺锦丽这等人。如果民主党控制国会,他们将没有合法的藉口不进行大多数美国人民支持的的大规模改革,他们真正对谁忠诚,和整个体制的局限性也将暴露无遗。
资产阶级选举可以为特定时刻的社会情绪做出有用的概括,但它们不能解决工人和青年面临的根本问题。尽管这不会是一个自动的或直线性的过程,但最终,绝望丶不集中的愤怒和不确定性将被阶级斗争打断。
革命与反革命的时代。
我们所进入的时期,与其说是类似於1950年代,不如说更像美国革命前的1750年代或是内战前的1850年代。二战後相对稳定的时期已经一去不返,社会矛盾都在我们有生之年向新的革命方向推进。
伟大的黑人解放运动先驱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rick Douglas)深知选票的重要性,他一生都在为黑人和妇女争取选举权。当他摆脱了奴役并潜逃到麻萨诸塞州新贝德福德市後,第一件事就是登记投票。但他也明白,仅靠投票不足以带来根本性变化。他知道,为一个阶级统治另一个阶级而设计的体制不可能以改革来消除——必须通过斗争来推翻它。1857年,在美国内战前夕,他写下了以下的壮丽诗句:
“让我给你讲一讲改革的哲学。人类自由进步的整个历史表明,对她的崇高要求作出的所有让步都是源於认真的斗争。这场冲突一直是激动人心的,激动人心的,无所不容的,而且暂时把所有其他的骚动都压制住了。它必须做到这一点,否则就会一事无成。如果没有斗争,就没有进步。 那些自称赞成自由而又贬低鼓动的人,是那些想要庄稼而不耕地的人;他们渴求不打雷闪电的降雨,他们妄想得到没有惊涛骇浪的海洋。
这种斗争可能是道德上的斗争,也可能是肉体上的斗争,既可以是道德上的斗争,也可以是肉体上的斗争,但必须是一种斗争。没有诉求,权力就不会让步。它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只要找出任何人民会默默屈服於什麽,你就会发现强加给他们的不公正和错误的确切程度,而这些不公正和错误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用言语或打击或用两者来抵制。暴君的限度是由他们所压迫的人的忍耐力所决定的。根据这些思想,只要黑人屈服於这些魔鬼般的暴行,不作任何抵抗,无论是道义上的还是肉体上的抵抗,他们就会在北方被追杀,在南方被关押和鞭打。人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得不到他们所付出的一切,但他们肯定要为他们所得到的一切付出。如果我们要从堆积在我们身上的压迫和错误中获得自由,我们就必须为消除它们付出代价。我们必须通过劳动丶苦难丶牺牲,以及如果需要的话,还必须通过我们和他人的生命实现我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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